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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是為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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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淵直到回了府氣都沒消。

先前還一本正經地同他分析利弊,說什麽受益者是誰。如今呢?分明便是被美色迷了眼,竟還找了個堂而皇之的借口敷衍他,身為一國公主的驕傲都不要了。

見褚沅瑾根本沒發現他生氣,於淵忍不住陰陽怪氣道:“沒想到沈將軍竟也能有今天,鹹魚翻身都不帶他這麽翻的。”

“鹹魚翻身?”褚沅瑾沒想過這詞還能用到沈長空那般矜貴的人身上,笑著瞥了他一眼,調侃道,“你方才當著他面怎麽不說?”

於淵被噎住,少年眉頭緊鎖,長舒了一口氣道:“公主可別忘了之前說過什麽,好馬不吃回頭草,這才幾天就不記得了?”

好馬不吃回頭草,是這個理兒沒錯。

“可本公主是馬麽?”褚沅瑾面不改色道。

“……”

他就知道。

這人嘴裏的話真是一句都信不得。這“理”總在她身上,不過全是歪理。

“你為何不願我同他和好?”

褚沅瑾分明記得,從前阿淵雖說不上多認可她和沈長空在一起,卻也未曾像現在這般說過他不好。

少年眼睫微顫了顫,而後緩緩垂眼,耳根躍上一抹極不明顯的紅。

他們此時正穿過公主府的小花園,粉白的薔薇開在手邊,一朵朵綻放得熱烈鮮活。

於淵忽而煩躁地擡手打在那薔薇上,霎時間花瓣灑灑而落,像少年細碎懵懂的心思,寧願將其盡數打散,也永遠羞於啟齒。

半晌才幽幽回道:“他如今心早已不在公主身上,言行這般張狂,顯然沒將公主放在眼裏。叫阿淵說,先不強求他待您比之從前好上多少,可至少也得和從前持平才行。”

“不然怎麽配得上公主。”於淵又不死心地補上一句。

“和從前一樣……”褚沅瑾頓了頓,似是真的在回想從前是什麽樣兒,不禁蹙了蹙眉,無趣道,“那還有什麽意思?”

那還有什麽意思?

在於淵看來,他家公主情史甚眾,然每一段皆是始於有意思。

這興味兒來得快,去得更快。沈長空一個早便被拋棄過一回的人,能撐過她幾天的突然興起?

於淵突然便笑了出來,眼睛彎成了一條細細的河,波光粼粼,澄澈明朗,神色與褚沅瑾竟有七八分相似。

他愉悅道:“若將軍知道公主只是玩玩,恐怕得被氣死。”

說罷他還了然地點了點頭,“嗯,是該給他點教訓。”

沈長空會不會被氣死褚沅瑾不知道,她只知道,若是叫他聽到這話,於淵自己恐怕得被揍死。

褚沅瑾同沈長空在一起時被管束得很緊,別說她同哪個男子走得近些,就是她同誰多說了幾句話他都是要醋的。

也不會跟她發脾氣,他從不朝她發火。

只自己一個人生悶氣,然後拿別人撒火。

可只要她隨便哄哄,稍微給點甜頭,他再大的氣也會消失殆盡。

她甚至都不需要花費什麽心思。

哪兒像現在,好像她上輩子要了他的命一樣,說一句頂十句,還字字夾槍帶棒。

褚沅瑾從未遇見過這般難應付之人。

見褚沅瑾不說話,於淵當她默認了自個兒的話,一時間心裏又滋生出歡喜和快感。

待公主將沈長空迷得七葷八素,再狠狠將他甩了,好好挫挫他的銳氣。叫他知道,公主還是公主,可從來都不是好欺負的!

——

到了日暮時分,公主府大門突然被敲響。

夕陽的餘輝染紅了半邊天,一輛容飾過分華美的馬車停在朱紅大門前。只見車夫同閽侍耳語了幾句,便有人得了吩咐匆忙朝內院跑去。

褚沅瑾接到消息時正在沐浴,寬敞的浴池冒著蒸騰的水汽,她瑩白如玉的肩頸露出水面,輪廓分明的鎖骨在蕩漾的水波下若隱若現。

秋書拿著把剔透的玉梳一下一下梳著她烏黑柔順的長發,因著剛洗過,泛著層亮麗如緞的光澤。

邊繼續梳邊告訴她方才一小丫頭進來說的話——

外頭的人說,公主要的人已經送來了。

褚沅瑾猛然睜開了闔著的雙目,許是泡得太久,覆了層朦朧的水汽,竟顯著有幾分迷茫。

半晌才反應過來,一個不可置信的想法在她腦海中炸成了一朵花。

她要的人,她要的人……

還能有誰?

她只同沈長空要過王文遠罷了。

褚沅瑾不禁笑了起來,笑得白晃晃的肩頭發著顫,彎如皎月的眸子閃著星星點點的光。

見她這般開懷,秋書雖不知緣由,可也跟著彎起了唇角。

她是自小跟在安陽身邊照顧的,從仁顯皇後還在世時,一直到現在,她看過褚沅瑾縱享無上榮寵,也看著她最親的人一個個死去。

仁顯皇後沒了,太子也沒了。公主依舊是聖人最愛的公主,是被捧到天上的嬌貴玉人,卻不再是從前最無憂無慮的褚沅瑾。

若是日後聖人也沒了,她又該如何自處,誰能護得了她?

倘若褚景同登基,公主只會萬劫不覆。

秋書靜默片刻,凈了凈手躬身退了出去,吩咐外頭的冬畫去將停在府門口的馬車迎進來。

照公主的意思,將馬車中的人安排在溪涵居附近的柴房裏。

六公主儲文心自前幾日搬過來後,一直住於溪涵居。

她倒也沒掀出什麽風浪,只是時常去同一坊裏的懷安王府,一待便是好幾個時辰。

在褚沅瑾眼皮子底下時算得上是老實。

可秋書一直不明白公主為何會容她在府中,並且還過得相安無事。雖說是太後特允六公主搬過來住些時日,美其名曰增進姐妹情誼。然她家公主向來不是什麽能吃虧的性子。

這會兒確乎是有些明白過來了。

——

褚沅瑾第二日睡醒了才去那柴房看昨日裏送進來的人,這一看也是不大不小吃了一驚。

這人鼻青臉腫不說,整個人昏在墻角,汙血從明顯被人特意換過的外袍下滲了出來,蜿蜒曲折。

不難想象裏頭包裹著的是怎樣一副殘破不堪的軀殼,全身上下定然沒一處是好的。

若非讓人拿指尖探了探鼻息,她真要以為沈長空竟是那般沒眼力見兒,給她送來個死人。

見人還活著,褚沅瑾彎了彎唇,背過身去朝門外站著的幾個侍衛招手,跟他們偷偷耳語了幾句。

隨後擰著於淵的脖子,令其同自己一起背過身來。

於淵又是不耐地舒了口氣,心道怎還當他是個小孩子。嘴上卻是什麽也沒說,任由褚沅瑾將他掰了過去。

過了好一會兒,身後才響起侍衛遲疑著叫她的聲音,“公主,已經,沒……沒了。”

已經沒了?

褚沅瑾挑了挑眉,這王文遠看著弱不禁風的,竟還挺能忍。

命根子被人哢嚓一刀剪了都不帶吭一聲的,倒是令人刮目相看。

哢嚓一刀……

褚沅瑾猛然轉過身去,她方才可沒聽到哢嚓一刀的聲音。

果然,兩個侍衛同她大眼瞪著小眼。手中鐵剪幹凈光亮,一滴血都沒見著。

褚沅瑾腦子有些轉不過來,睜大了眼睛問:“沒了?”

侍衛重重點了點頭,非常篤定道:“回公主,是沒了,想來是昨日進府前便沒了,這會兒……這會兒血都幹了。”

褚沅瑾眉心跳了跳,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沒了是怎麽個意思。

若進府前便被人割了命門,不是沈長空幹的還能是誰?

褚沅瑾心情不由暢快了起來。

她都不必說,他便知道她想做什麽。

從前如此,現在亦是如此。只是他如今口是心非,不太好哄。

褚沅瑾吩咐侍衛將王文遠看牢,隨後連早膳都沒用便去了懷安王府。

這回沒帶阿淵,只帶了秋書同去。

她本想著,這回若再有人攔,那便直接闖進去。阿淵闖不得懷安王府,她總闖得。

褚沅瑾不信他真能讓她站在他大門口丟人。

只是沒想到,這回竟沒一人攔她。或許是昨日的威脅生了效用,褚沅瑾想。

這時已經算不得多早,沈長空正在書房翻著兵書。

成風進來告知安陽公主來時他指尖一頓,本在兩根手指間夾著的書頁倏然滑了下去,而後又被人拈起,若無其事地翻了過去。

正要說別讓她進來時門便吱呀而開,她越過兩個強壯如牛的侍衛,硬生生擠了進來。

也對,在這懷安王府,誰敢把她如何?

見如此,成風和那倆侍衛默默退了出來,並帶上了門,關得嚴嚴實實。

褚沅瑾很是滿意。

她笑意盈然,跑過去拉了張椅子坐他對面。而後瑩白的指尖點了點他手中的兵書,距離之近,幾乎緊挨著他按在書頁之上的幾根手指。

兩只手置於一處,一大一小、一剛一柔,帶來極濃重的視覺反差,也顯出極大的力量懸殊。

沈長空心口窒了窒,勉力壓下將那幼嫩小手緊箍於掌中的沖動,他眸色中已有了幾分晦暗,卻在一瞬間隱匿。

他擡眸看她,嗓音卻有些啞:“公主今日來是為王文遠?”

“不,”褚沅瑾菱唇微牽,兩手撐在他桌上,而後傾身向他湊過去,彎著亮晶晶的眼睛甜甜道,“是為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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